Like a Bird, Forever Flying

作者:濱伶 / 台大計研社

那一天,在臉書看到你離去的噩耗。

淚水逐漸漫出眼眶,辦公室裡,人聲漸稀。我終於忍不住,放聲哭了。

「學~~姊~~」耳畔響起你昔日熱情俏皮的呼喚聲,如今卻成了記憶裡的回音。你走得如此突然,讓人來不及好好道別,學姊來不及再說一次:「Bird,謝謝你。」

計研社那位 180 學弟

在電腦剛開始蓬勃發展的 90 年代,計研社(計算機研究社)是台大的熱門社團,每年總吸引許多學弟妹加入。那年,你和 Joe 一起來到社辦;高䠷的身影,瞬間吸引大家的目光。150 公分的我站在你身旁,彷彿山谷與山峰的對比。

聽別人說,你的智商高達 180,我只能在心裡嘆氣:「哪有人這樣的!身高 180 就算了,連智商也 180 是怎樣啦⋯⋯」。

智商 180 是怎樣的怪物?該不會很臭屁吧?外表斯文、貌似靦腆的你,其實有著爽朗搞笑的個性。社辦裡常見到你和 Joe 這對好哥兒們,還有一群感情超好的學弟妹。有你們在的地方,總是充滿笑聲;計研社因為有你們加入,變得更熱鬧。

■ 長得最高、站得也最高的 Bird。

一男二女三人四手五音俱全清流鋼琴小組

然而,真正讓我們的友情更加深厚的,是音樂。計研社所在的台大學生活動中心,有幾間房間內有鋼琴,大家偶爾會溜進去彈個幾首;沒想到的是 Bird 也會彈琴,還加入我和齊湘的亂彈行列!你端出收藏的 Canon 樂譜,讓我和齊湘體驗四手聯彈的樂趣,琴藝不精的我們,總是卡在中間困難的小節,無法順利彈完整首曲子。你二話不說,加入我們,用你那雙可以跨越十度音階的大手,負責難度最高的演奏。

於是,「一男二女三人四手五音俱全清流鋼琴小組」誕生了!我們不僅攻克 Canon 曲目,還挑戰難度更高的巴哈 Aria(Air on the G String)。

■ 齊湘完美保存了 30 幾年的 Canon 樂譜。

■ 巴哈的音樂是 Bird 的最愛。

大學生活不只是課業,社團成了最重要的社交圈。我們一起玩、一起笑,也見證彼此的成長。畢業後,雖然各奔前程,有人就業、有人報考研究所、有人出國深造,但我們還是保持聯繫,透過聚會交流彼此的近況。

你後來和 Guava 學妹結婚,成家立業,還生了兩個可愛的女兒,幸福的生活我們都替你開心。計研社的成員不因畢業而解散,大家的友誼如細水繼續長流;身分與角色,隨著人生歷練不斷疊加。

■ 有人橫跨半個地球,也要參加計研社大團聚。

鳥博士的科普小教室

你的電子學專長讓你成為技術達人,憑藉自學,在產業發光發熱。我因工作上轉任科技媒體,開始與你的交集變得更多:

你寫過許多專業文章,毫不保留地分享給我們媒體無償刊登;
我們公司舉辦的年度科技趨勢金獎,你欣然接受邀約擔任評審;
太空黑客松也有你擔任教練的身影,為參賽者的提案給予指導;
我們新開的 Podcast 節目,你義氣相挺,分析電動車技術與趨勢。

你一直是這樣的慷慨,願意分享,願意幫助別人。你在臉書公開分享的天氣、地震、通訊等知識,宛如科普小教室,用最平易近人的方式解說生活日常,讓眾人理解並受惠。

■ 今兒個,鳥博士要為大家開講電動車與特斯拉。

什麼都能變出來的哆啦A夢

在你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,除了在技術領域持續精進,更是一個熱愛學習與生活的行動家。

為了陪伴寶貝女兒成長,你投入賞鳥的世界,成了「鳥爸」,用鏡頭記錄自然生態。43 歲那年,為了圓少時的夢,拜師學習法國號,並與女兒們同台演出。自己搭建太陽能板與配電,打造綠能智慧家居,還自釀啤酒隨時就能享用一杯,連管風琴你也能修理⋯⋯到底有什麼是 Bird 不會的呢?

在你身上有數不完的驚喜,認識你的我也像沾了光一樣,可以跟別人炫耀說:「我有個學弟超厲害的,跟哆啦A夢一樣,可以變出很多東西來⋯⋯」

超人也會有疲憊的時候,大家輾轉得知你遇到的瓶頸與不開心。2022 年初在 Calaf 學姊家的聚會,用餐時刻你遲遲沒有出現,本以為你不會來了,沒想到你終究帶給大家驚喜。在那個寒冷的冬夜裡,大家圍坐爐火旁促膝長談,你深蹙的眉頭逐漸展開,我們知道,揪在你心中的那個結鬆動了,困在牢籠的鳥兒即將要解開心鎖飛出來了!

那天,你送了每人一個帆布袋,這個揹袋我一直帶在身邊,時常拿出來用。每當我看到它,腦海裡就浮現你展開的笑顏,那個純真、良善、正直、總是不吝幫助別人的 Bird。

■ 笑容才是最適合 Bird 的表情。

■ Bird 送給大家的伴手禮。

那一夜,我們笑得那麼開心

2024 年 5 月 25 日,台大 B79 舉辦 30 重聚。在全校活動後,我們接續計研社的小聚,B80 的你和 Joe 也來了,好久不見的大家,一路暢聊到深夜,輪流拷問彼此當年不能說的祕密。

沒想到,那竟是我們最後一次與你相見。

你的離開讓我們無法接受,震驚、悲傷、懷疑,一遍遍地問著自己:「這不是真的吧?」然而網路上鋪天蓋地的訊息,無情地把我們拉回現實。我們不希望你被這個意外貼上標籤,也不想要。我們希望大家記住的,是你的才華、你的熱情、你的純真,還有你帶給我們的美好時光。

■ 學姊們今生與 Bird 最後的美好時光。

The Child is father of the Man

在寫這篇追思文時,腦中倏地閃過大學時讀過的詩句 The Child is father of the Man;當年英詩選讀的教授,花了數堂課解析 William Wordsworth 這首《My Heart Leaps Up》。老師反覆問我們:「The Child is father of the Man 是什麼意思?」當年參不透的字句,現在豁然懂了,因為,你就是這首詩。

對生命中單純美好的事物,始終懷抱熱情——就如同你一樣,無論是在科技、音樂,甚至生命的每個階段,總是以孩童般的純真去探索、去熱愛。在你身上,我們看到無論年齡如何增長,心中的那份赤誠與熱情,都不該被遺忘。

《My Heart Leaps UP》

My heart leaps up when I behold
A rainbow in the sky:
So was it when my life began;
So is it now I am a man;
So be it when I shall grow old,
Or let me die!
The Child is father of the Man;
And I could wish my days to be
Bound each to each by natural piety.

— William Wordsworth

你曾開玩笑問:「學姊,還有任務要發給我嗎?」世俗的任務結束了。在你即將踏上的新旅程,我想要你像從前一樣,展翅盡情飛翔。

Like a Bird,
Spreading Wings,
Forever Flying.

Written by 台大計研社學姊|濱伶

■ 不才學姊利用 Sora 為 Bird 製作的影片,願你展翅,自在翱翔。